山西民警夫妇被害案告破“亿元警察”身后存疑
2024-08-28 18:45
随着11月19日3名犯罪嫌疑人抓获归案，备受关注的山西省洪洞县警察夫妇被害案终于告破。然而，社会各界尤其是网民对这起“亿元警察”夫妇被害案的关注并未停止。从一开始，“警察夫妇”、“煤老板”、“两女一子留学国外”等字眼不断地刺激着公众的眼球。时下，被害案告破，但富豪警察身为公务员是否涉嫌超生以及巨额财产的来源等疑团，仍需当地有关部门作出调查。
19日晚6时，洪洞县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，“11·12”民警被害案成功告破，一个破落饭馆老板和两个小伙子干下了惊天大案。
11月12日中午，警官夫妻王建雄、韩惠芳被发现惨死在其刚装修完的家中。由于王建雄曾担任县公安局交警大队公路巡警中队队长、曾开办煤矿以及三个子女均在美国等诸多背景曝光，更使得这桩命案齐聚了所有悬疑剧要素，“惨死”、“警察”、“煤老板”、“宝马车”、“子女留学美国”等热词通过互联网不断刺激着公众眼球。
被害夫妇是身家过亿的富豪警察，三个疑犯是穷困潦倒的饭馆老板和打工仔，巨额财富将贫富两端的几个人连结在一起，更使这起已告破的案件备受关注。
鸿安·古槐大厦是洪洞县中心广场旁的一幢24层高的商住楼，被当地人称为该县的标志性建筑，而此次因“11·12”命案再度成为洪洞街谈巷议的话题。
燕师傅是这座大厦6名保安中的一员，除了王建雄的小舅子及开锁师傅，燕师傅可能是最早得知这桩命案的人。
据燕师傅回忆，11月12日中午12时左右，一中年男子带着两人急匆匆赶到大厦，他认识其中一人是十五楼住户王建雄的妻弟。半小时后，一辆没有悬挂牌照的面包车停到大厦院中，下来4名便衣男子，问燕师傅“刚才是谁报的案”。燕师傅这才意识到出事了。
便衣警察电话确认案发具体地点后，燕师傅将他们领到一单元15层。出了电梯间，多人正在楼道等候。
从他们与便衣警察的对话中，燕师傅得知：王建雄在国外的子女两天没有联系到父母，便让其舅舅前来探望，舅舅敲门不开，便又联系了几个亲友，找来开锁师傅打开第一道防火门后，就看到门内浅色瓷砖上有血迹斑点，再进去一看，王建雄夫妇已双双被害。
燕师傅称，网上所传的王建雄夫妇被砍下头颅纯属谣传，但王建雄面部确有七八处刀伤，而韩惠芳嘴巴被贴上胶带，鼻孔也被塞实，整个人显得鼓鼓的。
据当地公安内部人士介绍，王建雄家有两道门，一道是外面的防火门，里面是一扇防盗门，两门之间的瓷砖上确有血迹。经法医初步鉴定，王建雄先于妻子韩惠芳死亡，两人死亡时间相差大约4小时。
毫无疑问，门口的血迹是侦破案件的重要线索之一。直到案件告破前10小时，大厦楼下一公司的三名河南籍员工还被警方取了血样。
11月19日，当地警方经过一个星期的侦破，3名犯罪嫌疑人抓获。当晚6时，洪洞县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。发布会通稿称：三名犯罪嫌疑人分别是35岁的五台县人高迎平、23岁的河南新乡市人刘志安和26岁的临汾市尧都区人韩泽荣。三疑犯于2010年11月10日晚入室抢劫，对受害人采取殴打、捆绑等残忍手段，将洪洞县公安局两名民警杀害。
11月20日下午，记者来到临汾市尧都区刘庄镇杨家庄村，疑犯之一韩泽荣的家是一个看起来相对殷实的院子，所有门窗还都有祈福对联的痕迹，一辆面包车停在院里。
屋子里的床上和沙发上坐满了人。韩泽荣的父亲是一个面容和善的农村老汉，他说是在11月19日中午得知儿子杀人被抓，当天下午便有警察前来取证，但他和家人至今也想不明白儿子为何会犯下如此大案。
韩老汉说，韩泽荣在家中排行最小，两个姐姐已经出嫁，儿媳妇在临汾市一个学校当生活老师，儿子刚满一周岁。
韩泽荣姐姐说，弟弟五六年前曾在临汾市建设路的小东北炖菜馆当厨师，饭馆的老板就是与韩泽荣同时被抓的犯罪嫌疑人高迎平。
两年前，高迎平的炖菜馆倒闭，弟弟韩泽荣正好回乡娶了媳妇，之后便在家中开三轮车经营运输，院中的面包车就是当时抵运费而来的。半年前，韩泽荣告诉家人，高迎平介绍他去给霍州一个老板开车，从此离家，每月回来一两回，每次会留几百元钱作为家用。至于霍州老板姓甚名谁，韩泽荣从未向家人说起过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那个老板绝对不是被杀死的王建雄。
命案告破后，洪洞警方在11月19日晚新闻发布会上的通报称：被害人王建雄，男，1959年12月出生，洪洞县万安镇南步亭村人，洪洞县公安局交警大队民警；韩惠芳，女，1964年7月出生，洪洞县万安镇南步亭村人，洪洞县公安局信访科民警，二人系夫妻关系。
但在11月17日，洪洞县公安局通过政府网站发布通告称，王建雄和韩惠芳为“离职民警”。洪洞县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卫天望对此的解释是，王建雄原任县公安局交警大队巡警中队队长，2008年机构调整后不再担任中队长职务，所以称作离职，但仍在交警队领工资，身份还是干警。
记者从当地公安内部得到的说法是，王建雄的巨富在洪洞交警内部并不是秘密，曾有大队领导在公开场合指着王建雄说：“在交警大队，我最有权是真的，但最有钱的还是咱老王。”
坊间传言，王建雄5年前将手中煤矿出手后，尚有7000万元余款没有收回，至今连本带息已经超过亿元，另有数千万元在外放贷，每月利息即可达百万元之巨。
11月19日的新闻发布会后，记者就王建雄的财富传言向卫天望求证，得到的答复是，目前警方正在集中精力办案，但他亦没有否认王建雄曾开煤矿的说法。
而在洪洞县万安镇南步亭村及鲁生村，当地村民和村干部均证实，王建雄曾是鲁生煤矿的实际经营者。
案发后，网上最初的传闻称被害夫妻住豪宅开豪车。但在众多了解王建雄夫妇的人眼里，王建雄是一个很低调、生活上非常节俭、对员工也非常“抠门”的人。
王建雄老宅在古槐大厦西几百米外的煤炭巷，那是一个独门独户的三层楼房，与周围住宅并无太大区别。王建雄夫妻被害地点并非传说中的豪宅，而是一幢均价2800元的商住楼中的约50平方米的商品房，与居住在县城边别墅区的洪洞县富人相比，王建雄的新房只不过是一间公寓。据案发后进入其家的民警说，王家的装修极为普通，地面上铺的是浅色瓷砖，唯一特别的是，入户门是两道防盗门。
王建雄、韩惠芳夫妇老家都在县城15公里外的万安镇南步亭村。据村民介绍，兄弟姐妹九个的王家曾是村里有名的穷人，“一家十几口人挤在一个窑洞里。”
现年58岁的王麦年与王建雄的爷辈是亲兄弟，年幼时曾在一个院里生活。王麦年回忆，属猪的王建雄在兄弟姐妹9人中排行老五，兄弟5人中排行老三，王建雄小名叫“蛋娃儿”，小时候做事比较笨拙，脾气也比较暴躁。王建雄10多岁就随着父母进城，村里人对他的了解很少，只知道后来当兵，后又进了公安局，给局长开车，再后来就当了官做了队长。
在一般村民印象中，村民能从王建雄那里得到的帮助是，跑运输的车子被交警扣了，找王建雄很快就能讨回。
据该县公安局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干警介绍，王建雄的父亲曾是县交通局一把手，王建雄当兵复员后进县公安局，最初给当时的局长当专职司机，后来局长调任到临汾市，在襄汾溃坝事件中遭撤职，王建雄也在后来的机构改革中离开中队长岗位，成为一个时不时去上班的普通民警。
村民们和王建雄来往最多的时期，也就是王在村头办炼铁厂的那几年。那时炼铁厂大约有百十号工人，生产经营都由王建雄夫妻亲自管理。“工人工资由惠芳按天发放，抠门程度让你无法想象。如果当月是28天，她便按实际天数计算工资；如果是31天，工人只能领30天的工资。”曾在铁厂干活的村民王某说，王建雄夫妻对自己也很刻薄，在厂里的午饭经常就是两个蒸馍一根葱。
在众多人的眼里，王建雄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，即使将煤矿转手之后，他仍然比较节俭，很少主动请人吃饭，自己一个人时，经常在地摊上吃一碗面了事。“毕竟建雄要去一些场面上跟人打交道，所以他开辆好车也不足为奇。”熟识王建雄的人如此解释。
当地官员证实，王建雄夫妇育有两女一子，分别出生于1985年、1987年和1989年，全部都送往美国留学，案发后均已回国处理后事。
或许，创办炼铁厂是王建雄可以摆到桌面上的第一桶金。来自洪洞公安的一个内部人士称，王最初的财富应该来自于他在交警队任职期间。那个时期，交警罚款创收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，当地有“不紧不慢，一天一万”的顺口溜流传，以形容交警的罚款收入。
据南步亭村民介绍，王建雄的炼铁厂仅仅维持了一年多，因为冶炼技术不过关，最终的产品只是一些半成品，加上后来国家取缔小炼铁厂的风声越来越紧，炼铁厂便转产为洗煤厂。
至今在占地50亩的洗煤厂院中，还能够看到当年炼铁的炉子。据说早在2004年前后，王建雄就将煤场卖给了当时信用社的一个领导，价格大约是240万元。
当地煤矿转让的常规方法是，买卖双方谈妥价格，签订完协议后，受让方支付转让方部分款项，余款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利率分期付清。当地人分析，王建雄就是采取这种方式接手了鲁生煤矿。
了解当地煤矿生产的人介绍，王建雄恰好赶上了煤炭持续上涨的好光景，2002年到2005年期间，洪洞当地产的吨煤价格大约在400到600元之间，而生产成本仅仅在40元左右，按照年产15万吨的规模生产，即使除去偶尔停工的损失，一年的利润至少在5000万元以上。
此说法遭到鲁生村村支书张天元的否认，他称鲁生煤矿井下水量较大，经常会因为冒水而停工，即使不生产抽水所消耗的电费也会达十多万元，鲁生煤矿经常处于亏损状况。但他同时承认，在王建雄经营的那几年里，每天工人三班倒，每班大约20人左右。
但基本可以认定的事实是，王建雄将鲁生煤矿高价转让给了王麦生，而王麦生接手后，由于山西矿难不时发生，中小煤矿动辄就被勒令停产整顿，以致这位以煤矿为主业的王老板叫苦连天，很快转手给王宏。王宏的运气实在不好，接手后就赶上山西煤矿“国进民退”资源整合，至今他还未得到最终的评估价格。
有当地官员在非正式场合援引来自专案组的消息称，王建雄遇害前一天曾前往该县曹家庄村讨债，与欠他债的王某打了一下午麻将，晚饭后对过账确认，王某还欠他本金7000万、利息5000万。为此王某也曾被警方作为重点怀疑对象。王建雄与王某的债务，起源于5年前鲁生煤矿的转让。“11·12”案发后，记者两次前往位于鲁生村的鲁生煤矿采访核实。
至今网上资料中，鲁生煤矿的法人代表还是“王建勋”。在王建雄的家乡万安镇，与王相熟不相熟的人口中，王建雄都被称为“建勋”，记者曾就此请教村民，得到的答复是，“雄”和“勋”的方言发音有明显区别，但谁都解释不清字面为何有区别。
鲁生煤矿位于马（牧）双（昌）乡镇公路一侧2公里处，目前已在资源整合中被山西煤焦集团收购，现已停产3年多。据留守在此筹建新矿的负责人介绍，鲁生煤矿产能被核定为年产15万吨，煤矿规模为1.3平方公里，山西煤焦集团之所以收购该矿，是看好此区域近百平方公里的地下煤层。但该负责人对于此前煤矿的经营者并不了解。
张天元是鲁生村现任党支部书记，6年前他当选村支书并连任，按说他对鲁生煤矿的生产经营状况比较了解。
据张天元介绍，鲁生煤矿是上世纪90年代开挖的村办煤矿，采矿手续齐全。大约在2000年前后由一个北京人承包，传说那个北京人的父亲是粮食局长。后来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，就交给王建雄经营，大约三四年后，鲁生煤矿的老板就换成了王麦生，后来就又变成了王宏。对于煤矿被多次倒手转卖的价格，张天元表示并不知情，“几个老板在宾馆里自己就谈定了，我们村上并不参与，村干部也是过了好多天才知道换了老板。”张天元说。
“这里地下水大，村办煤矿经常停工。”张天元说，村办煤矿被承包后，村里并没有得到承包款，只是每年冬天村办小学可以得到几车炭，村民可按人头以成本价买取暖煤。
没有超出众多记者的预料，11月19日的新闻发布会并未设提问环节，洪洞县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卫天望宣读完新闻通稿后，主持人即宣布发布会结束，整个发布会历时4分15秒。
新闻发布会后，卫天望等县公安局领导对于记者有关涉案金额、破案经过等问题，均以“正在审理当中”为由予以拒绝。
此前洪洞警方对媒体的采访极为谨慎，有记者曾于11月17日在洪洞县公安局六楼办公桌上，看到一张写有“新闻通稿”字样的打印件，举起相机拍照后，随即相机被以“技术鉴定”为由暂扣，次日返还时，该记者发现相机内的储存卡已由1G被升级换成了2G。
警察夫妇被害案虽然告破，但隐藏在其身后的涉嫌超生以及巨额财产的来源等疑团仍未解开。
关于“超生”，此前，洪洞县人口和计划生育局曾向某媒体记者证实：王建雄、韩惠芳夫妇实际生育三胎，隐瞒了第二胎。洪洞县公安局也证实，王建雄夫妇的三个子女目前均在美国留学。大女儿美国新泽西州一所大学语言类专业毕业，准备读研；二女儿现在美国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大学上学；小儿子在美国俄亥俄州戴顿大学就读。洪洞县有关负责人也向该媒体记者表示，县里正在调查，到底是谁给第二胎上的户口，查出来要严肃处理相关负责人。
而据当地官员分析，遇害警察的巨额财产也让官方感到尴尬。事实上，王建雄并非洪洞县最富有的警察。据已公开的报道，洪洞2007年“黑砖窑事件”后，在查办公职人员的渎职问题时，发现洪洞县广胜寺镇派出所所长刘林忠名下有3.7亿元的存款。而在洪洞街头，一座豪华酒店被称为是某现职警察经营，而该警察名下曾有过修理厂、搅拌站和煤矿。
洪洞县有关负责人接受某媒体记者采访时表示，被害警察夫妇的财产状况、所承担的债权债务等，近期相关部门会对这些社会广泛关注的问题进行深入调查，并及时公布。
